淺談實用神學——有不實用的神學嗎？

潘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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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神學院通常把神學教育的內容分為聖經、教 會歷史、教義神學及實用神學四個範疇。「實用 神學」（Practical Theology），或譯作「實踐神 學」，這範疇包括那些與教會實踐相關的科目， 例如基督教教育、崇拜學、講道學、教牧輔導 等。有些弟兄姊妹聽到「實用神學」這名稱會感 到疑惑，問道：「難道神學院有些科目是不實用 的？」這是個有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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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一詞源於希臘文 theologia，指對眾神或一神 的討論，[1]本質上並沒有「實用」與「不實用」之分， 只是當我們接觸到一些神學科目，例如教會歷史或教 義神學，在未能掌握其內容，或不清楚科目內容與自身生活的關係時，便會覺得那科「不實用」。然而，這種 「不實用」的感覺又可能隨着對科目內容的掌握而減少。曾聽過有同學分享：「在未修讀教會歷史以前，以為這科目的內容沉悶。但讀下去，就發現此科幫助我更深認識基督信仰的傳統，明白先賢怎樣面對信仰掙扎， 使我對今日教會面對的問題有新的理解。」教會歷史雖不屬於「實用神學」範疇，但又可以非常實用，因為能 拓濶學習者的視野，帶來信仰實踐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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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其他神學科目都不乏實踐的元素，實用神學有何存在價值？筆者嘗試透過兩位神學家士來馬赫（Friedrich Schleiermacher）（1768-1834）及歐斯孟（Richard R. Osmer）（1950-現在）的觀點，淺談實用神學在神學教育中的角色與貢獻。這兩位神學家生於不同年代， 但他們都重視建立神學與教會實踐之間的緊密關係。

士來馬赫：實用神學作為樹冠

士來馬赫有「現代基督新教神學之父」之稱，他是德國柏林大學的創辦人之一。他在大學內成立神學院，並曾擔任該校的校長（1815-1816）及神學院院長（1813- 1814, 1817-1818, 1819-1820）。[2] 他撰寫的《神學 研究綱要》（1811初版；1830再版），確立神學研習 的綱要並闡釋其背後神學理念。士來馬赫認為神學的 具體研究對象是基督教信仰，神學雖包含寬廣的內容 與研究方法，但它們都連繫於共同的基督信仰。[3] 他將神學研習的內容分為三部分，分別是：哲學神學 （Philosophical theology）、歷史神學（Historical theology）及實用神學（Practical theology）。

哲學神學的目的為要幫助學習者掌握基督信仰之重要特質，其內容包括護教及論戰的訓練。[4] 歷史神學的目的為要幫助學習者整理基督教理念與基督教實況之間的關係，其內容包括釋經神學、教會歷史、教義神學及教會統計學。[5]而實用神學的主要目的在於幫助學習者明白 及掌握帶領教會的原則與方法，其內容包括教會管理、 敬拜禮儀、牧養關顧等。[6] 這三個部分關係緊密，缺一不可。士來馬赫比喻哲學神學為樹根，實用神學為樹 冠。他認為神學的學習是始於哲學神學，進而研習歷史神學，最後邁向實用神學。最終學習者能適切地帶領教會，就是神學研習所結出的果子。[7] 士來馬赫提出的神學研究綱要，讓我們看見各神學科目有不同的目標與特質，實用神學與其他學科緊密相關，並擁有同一目標， 就是裝備教會的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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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斯孟：實用神學作為橋樑

接下來要介紹的是現代福音派神學家歐斯孟，在闡述其觀點之先，筆者要先勾畫一下二十世紀神學教育面對的挑戰。 隨着大學教育愈來愈專業化，各科各系都發展專門的研究，彼此的交流漸漸減少，就連神學教育也面對着「碎片化」（Fragmentation）的危機，[8]各學科都 專注發展自己獨立的研究範疇：聖經研究 就專注於研讀原文和文本比較；教會歷 史就專注於歷史研究……。學科之間卻缺乏交流，失去了共同的理念基礎與目標，與生活的處境也好像脫了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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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教育「碎片化」的現象逼使神學院重新思考「整合」（Integration） 的問題。過去數十年實用神學的發展 正回應這「整合」的呼聲，學者們提 出各樣理論將神學連結於實踐。其中歐 斯孟認為實用神學能發揮橋樑的作用， 將學術研究與教會實踐連繫起來。歐斯孟提出的實用神 學，包括以下四個任務：[9]

一．描述當下：發生甚麼事？

二．詮釋處境：為何是這樣？

三．神學反省：應該要怎樣？

四．更新實踐：現在要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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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斯孟提出的思考進路以觀察當下的處境作起點，我們 要細心觀察當中出現的信仰實踐狀況，進而探索造成這狀況的各種因素，然後從神學及其他學科中尋找相關的理念，以決定適當的實踐原則，以致能提出建議，更新實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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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最近教授一科「小組與教會」，就嘗試運用這個思考進路引導學生去反思教會的小組事工。我要求他們先選擇一個教會處境，然後深入觀察當中小組運作的情況，包括：小組的目的，組內互動的情況，與教會其他 單位的關係等；繼而探討為何這小組會如此運作；接下來，同學們需要運用不同學科的知識去分析這小組的運 作情況。例如：他們可以運用小組動力的理論去解釋小組的互動，也可以運用聖經及其他神學資源去分析小組 正發揮或缺少甚麼教會功能。最後他們要嘗試提出更新 小組運作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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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用神學科的教學目標並不止於傳遞實踐的理論與技巧，更要幫助學生敏銳觀察並詮釋當下處境，及建立神學反思的能力並提出建議。按歐斯孟的觀點，實用神學實有助維繫神學教育的整全性，因它既能連結神學與實踐，同時也能促進跨科際的對話。不過，若要進行神學反思，或整合不同學科的知識，學生需要在其他學科中建立穩實的知識基礎，才能有足夠的材料進行反思。故此，實用神學與其他學科的學習必定是相輔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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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神學院課程中有「實用神學」這範疇，並不代表其他學 科不實用。士來馬赫看實用神學為樹冠，他認定神學教育內容的整全性，各神學研究範疇環環相扣，彼此豐富，神學的研習是以造就教會為目標。歐斯孟則看實用 神學為橋樑，他認為實用神學的研究方法能幫助學習者 敏銳觀察及詮釋當下處境，並建立反思能力，將神學學習與實踐連結起來，叫神學教育不「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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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 《聖經神學辭典》（下冊），見〈神學〉條。

[2] 參：賴品超：《邊緣上的神學反思：徘徊在大學、教會與社會之間》（香港：基 督教文藝出版社，2001)，55-56。

[3] Friedrich Schleiermacher, Brief Outline of Theology as a Field of Study: Revised Translation of the 1811 and 1830 Editions, trans. Terrence Tice, 3rd ed. (Louisville: Westminster John Knox Press, 2011), 1-14.

[4] Schleiermacher, Brief Outline of Theology, 15-30.

[5] Schleiermacher, Brief Outline of Theology, 31-96.

[6] Schleiermacher, Brief Outline of Theology, 97-126.

[7] Schleiermacher, Brief Outline of Theology, 12, footnote 35. 另可參：Richard Crouter, “Shaping an Academic Discipline: the Brief Outline on the Study of Theology,” in 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Friedrich Schleiermacher, ed. J. Mariña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5), 123. https://doi. org/10.1017/CCOL0521814480.007.

[8] Edward Farley, Theologia: The Fragmentation and Unity of Theological Education (Philadelphia: Fortress Press, 1983), 127-149.

[9] Richard R. Osmer, Practical Theology: An Introduction (Grand Rapids: William B. Eerdmans, 2008), 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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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於《中宣通訊》第203期，2022年9-10月，頁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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