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聖經是神無謬誤的話語嗎？」我曾多次被人這樣問，但有三次記憶特別深刻。
 
第一次是在見工時，那是應徵過程的最後階段。幾個來自中西部一間保守派神學院的教授包圍我，問題如連珠炮，要看看我是否同道中人，還是與大家格格不入。我記不清楚自己怎樣回答，只知道沒有說謊，他們最後錄取了我。
 
幾年後，有一間小郊區醫院的行政主任請我吃飯，說想向醫院委員會推薦，給我享有心理學家的員工福利，但先要問我幾個問題。我做足準備功夫，預備回答一切他可能會問到的東西，如重鬱症、自殺意念、病人服藥等問題。我甚至知道他最喜歡的球隊是哪一隊。不過，他卻只提出一個問題：「你有讀《賴雷研讀版聖經》（Ryrie Study Bible）嗎？」
 
 我沒有讀，但我知道「無謬誤」（inerrancy）、「基要主義」（fundamentalism）、「時代論」（dispensation）等字眼開始在我腦海中團團轉，預備他進一步的追問。我用力嚥下一口飯，坦言我沒有怎樣讀過，又告訴他我怎樣看聖經。出乎我意料之外，那主任邀請我加入醫學會。
 
第三次被問得最要命。我當時站在課室中，面對一群充滿期盼的受訓輔導員，正要開始教授治療師神學議題的第一課，有一個學生提問：「蒙加里博士，我想在你授課之前問你，你相信聖經是神無謬誤的話語嗎？」
 
因為那時看來根本無法避開不答，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我怎樣回答：我說我不信。
 
我不相信聖經是一個寶箱，被人埋藏了幾百年，後來有一個學者出現，好像電影《奪寶奇兵》的主角一樣，闖入沾滿塵垢的古墓，終於掘出很多價值連城的寶石。這是說，我不相信神會藏起自己故事的精華片段，等到有一個智商高達140、精通六種語言的天才出現，宣佈說：「看吧，經過正確的分析，那隱藏的奧秘終於解開了。」不，我相信所有聖經的金科玉律都是顯而易見的，只是知易行難。
 
我不相信我們應把聖經看成是「紙教宗」，只要翻開它，就能帶著絕對權威評論任何事。我也不相信聖經是神用來解答天下間一切問題的書。
 
相反，我相信聖經和耶穌很相似，同樣都有瑕疵。我相信耶穌絕對是祂自己所說的那一位，是神的獨生子，是宇宙的創造主，生於天上，卻願意紆尊降世，拯救世界。但我也喜歡想像耶穌是完全人性，希望祂也像普通青少年一樣，尖尖的嗓子後來才變得沉實，並且臉上最少曾長過一粒暗瘡。
 
我想到耶穌的人性，便覺得自己更接近祂，叫我知道祂明白我的感受。當我告訴祂我自己的軟弱、掙扎和試探時，祂真正身同感受。我看耶穌是完全的人，又是完全的神，雖然我這樣想時，就會感到頭痛。對於聖經，我也有同樣的看法。
 
我相信聖經是神永活的道，完全出自神：聖經作者提筆作書時，神吹氣在其上；今天聖經的話變成我腦海中的圖像時，神也再次吹氣。聖經有否不完美的地方，有否「語言學上的暗瘡」？我想會有。就和耶穌一樣，我看到這些人性的記號，便明白神的信任和慈愛。但這些記號又只會使我更加確定我憑信心接受，並且透過經歷與神相交而認識的神性。
 
儘管保守派和自由派為聖經爭戰不休，但我認為他們往往忽略了其實兩派沒有太大分別，大家都慣用剪刀解釋艱澀的經文。他們對聖經的詮釋都成了羅夏（Herman Rorschach）心理學測試的生招牌：他們揭示出來的只是關於自己，而不是關於神的事情。
 
 我思想聖經的神性和人性時，想到麥拉倫（Brain McLaren）提出的一些問題，那些問題成為了我的挑戰：
 
「如果你不去讀聖經，而是由得聖經『讀』你，那又會如何？如果我們讀經時，不過於急功近利，多投入幾分活力和熱情，又會有甚麼事發生？我很想知道，如果我們誠實地聆聽聖經的故事，為此陶醉著迷……而不是用這些經文來解答我們一切神學問題，反而相信神會用經文向我們發問，提出一些關乎我們的問題，那麼，會有甚麼事發生？如果我們全心相信聖經，就像一個男孩向一個女孩打開心窗，又像癌症病人信靠醫生一樣，那會有甚麼事發生？」
 
這些問題引發了聖經和靈命塑造這方面的對談。接下來的不是神學爭論，而是謙卑尋道者的真誠反省，嘗試讓聖經去「解讀」他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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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rian McLaren, A New Kind of Christian (San Francisco: Jossey-Bass, 2001), p. 56. （中譯本：麥拉倫：《新品種的基督徒》。台北：校園書房出版社，2005，凌琪翔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