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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古斯丁的《懺悔錄》從不安到安息的關係旅程

希波的奧古斯丁(Augustine of Hippo, 354-430)——一位在西方基督教歷史中極具影響力的古代教父;他的著作涉及護教學、教義論述、聖經注釋、倫理學、講章和牧靈論述等等;其中最為人熟悉的莫過於《懺悔錄》。
奧古斯丁個人的生命體會:
祢鼓勵他以讚美祢為樂,
因為祢為祢自己創造了我們,
我們的心不安,直到它安息在祢裏面
tu excitas ut laudare te delectet,
quia fecisti nos ad te
et inquietum est cor nostrum donec requiescat in te
《懺悔錄》是奧古斯丁的屬靈自傳,裏面不單記載着他歸信基督的過程,對於他個人內在生命的衝突,更有鉅細無遺的描述。相對於當代刻意搬離人群、深居沙漠和實踐苦修的屬靈操練,奧古斯丁為基督教靈修神學帶來的新突破,將外在的淨化,遷至內在中發生,讓人對自己與神的關係有更深的理解層次。本文嘗試透過《懺悔錄》提過的三個花園,展示奧古斯丁與神關係的互動與變化。
概貌:不斷變焦的生命
奧古斯丁出生於北非的小城塔迦斯特(Thagaste);父親伯特薩烏斯(Patricius)是小農莊的主人,母親孟尼迦(Monnica)是一位虔誠信徒。雖然奧古斯丁自幼受母親的信仰薰陶,但年少時期的他,過着反叛的日子,並熱切追求情慾的事。他父母按着當時的俗例,在他17歲時為他納妾,並育有一子。到了19歲,他開始對宗教信仰有興趣,卻加入了當時已被定性為異端的摩尼教(Manichaeans),並達近十年之久。
當他開始對摩尼教產生懷疑之際,便轉到義大利的羅馬和米蘭開展他的教學生涯。從小城搬進這個繁華大都會,他人生的焦點旋即轉向追求成功與財富;正正在這個時候,他遇上了米蘭城主教安波羅修(Ambrose),並深深被他獨特的寓意釋經所吸引。期間也有涉獵柏拉圖哲學,但始終未能滿足他在真理上的追尋,最後,他在33歲歸信基督,並在他母親的見證下,與兒子一同受洗,加入教會,在基督信仰中追尋真理。
第一個花園:罪中之樂
奧古斯丁16歲時,家裏的葡萄園旁邊有棵梨樹,長滿了梨子。一次深夜,他與一黨頑童偷去樹上所有梨子。對於當時自己偷梨的動機,他有這樣的解說:
主啊,偷竊一定是祢的律法所禁止的⋯⋯
我想偷竊,而我的偷竊,並不是因為我有甚麼缺乏,
只因缺乏正義,惡貫滿盈。
我所偷的東西,自己已有很多,而且質素比這些更好。
我不是愛享受所偷來的東西,
我所愛的,就是偷竊本身,就是罪惡本身⋯⋯
主啊﹐請看我的心,請看我的心,
它已沉淪至深淵的底裏,祢卻憐惜它⋯⋯
(conf.2.4; 筆者譯)
正在少年反叛期的他,只為作惡而作惡。他很清楚自己原本擁有的已有餘,也更好,偷竊不是他藉以獲取益處的手段,偷竊本身就是他想要做的。值得留意的是,他知道這是違背聖經的律法,但他就是喜歡干犯;他知道主會憐惜自己,但卻不會感激憐惜自己的主。他只以自我為中心,亦以滿足自我慾念為人生的焦點。
第二個花園:聽主呼喚
從非洲到義大利,從羅馬到米蘭,奧古斯丁已長大成人了,他不單走過一條長長的旅程,更在信仰路上經過一段迂迴的路徑。遇上了米蘭城主教安波羅修後,一方面給了他多方的啟廸,但另一方面,卻牽動了他內心的衝突,常令他痛苦非常。他曾如此描述:「我自己也覺得很奇異:我已愛了祢……可惜這種好景是不常的」(conf. 7.17)、「我尋獲了珍珠,我當犧牲一切去買它;可是,我還猶豫著」(conf. 8.1)、「當永遠的福樂,向我們招手時,塵世的福樂也來施展它引誘的技倆。一個靈魂具有二者的愛好,但二者都不能佔有整個意志,因此,靈魂被重大的憂苦所割裂;真理他更愛前者,而習慣又使它捨不得後者。」(conf. 8.10)[1]
奧古斯丁在米蘭的住所旁邊有一個小花園,常是他哭禱的地方。一天,他來到這小花園,並「躺在一棵無花果樹下,盡讓淚水奪眶而出」,在禱告中邊說邊哭時,突然聽到像鄰居傳來的一把聲音,說:「拿著,讀吧!拿著,讀吧!」(Tolle lege, Tolle lege)。他便隨手揭開聖經閱讀:「行事為人要端正,好像行在白晝;不可荒宴醉酒,不可好色邪蕩,不可爭競嫉妒。總要披戴主耶穌基督,不要為肉體安排去放縱私慾。」(羅十三 13-14 )當他剛讀完最後一句時,他感到「一道恬靜的光射進心中,潰散了陰霾籠罩的疑陣」(conf. 8.12)[2]
這次,奧古斯丁直接經驗了神藉聖靈給他的指引,又因他向神存着順服和開放的心,就經驗了神的恩典,使他從極大的困苦中得了釋放,並有能力去選擇向神獻上自己。就在這頃刻之間,奧古斯丁的生命被神轉化了。
第三個花園:愛中連結
奧古斯丁在33歲受洗,後來與母親到羅馬的奧斯底港口岸時,亦有另一段屬靈經驗:
我的母親離世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一天,祢使我們母子倆人,獨自憑窗遠眺:
我們的視線恰射到我們舊居的花園⋯⋯
在最溫暖的空氣中,我倆相對而談。
拋掉過去,凝視將來,在祢的真理面前,我們彼此探問:
那個目所未見,耳所未聞,心裏未明的永生,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我們的心神轉向造物主飛去,
我們拾級而上,數盡了一切有形之物,
就是那個蒼天:日月星辰照耀大地的據點,也不例外。
接上去,在稱奇頌揚聲中,我們又看了祢在我們身上的各種傑作。
我們又穿越我們的靈魂,到達豐富無窮的境界⋯⋯
我們談論上智,景仰上智,我們的心,在一種高度的興奮下,
剎那之間,同它接觸⋯⋯
(conf. 9.10) [3]
若將奧古斯丁在第二和第三個花園的屬靈經驗作個比較,相同處是兩者都屬超自然的、含奧祕的、發生於內在的、與神有連繫的;而不同處,是第一次只是奧古斯丁的個人經驗,而第二次卻是他與母親的共同經驗,無論對奧古斯丁或對他的母親,相信都是一份恩典和安慰。奧古斯丁與母親的關係非常密切,當母親快將離世之時,能與她一起「穿越……靈魂」並「到達豐富無窮的境界」,又能坦然交流對當下和對永生的看法,都是一個非常寶貴的共同回憶。
另外,他們似乎已超越了地上有形的物質世界,尤如保羅所經驗的「三層天」(林後十二 2);而這裏所形容的心情是「在一種高度的興奮下」,彷如現代語言中的「狂喜」狀況。奧古斯丁不是神祕主義者,但他有神祕的經驗,這是無可置疑的。事實上,神本身就是一個奧祕,而在這階段的奧古斯丁,與神已有密切的連結關係。
當他聽到母親說:「此生已毫無留戀之處。我不知道還有何事可為⋯⋯我的願望都已滿足」這種在滿足中放下的意向,必成為奧古斯丁在不捨中能以釋懷的原因。深信這不單是他與母親的親密時刻,更是他與主的親密時刻,他從主裏領受的安慰,遠遠超過我們可想像的。
就是這樣,奧古斯丁的生命,從眾多焦點中慢慢聚焦下來,又從紛亂黑暗的內在世界慢慢邁向光明的方向,以致後來他回望自己的生命時,他如此慨歎自己走過的路:
我太遲愛祢了,祢的美麗萬古常新,
我太遲愛祢了!祢在裡面,我卻在外面尋找祢;
殘缺不堪的我,只奔向祢所創造的炫目事物。
祢和我一起,我卻沒有和祢一起。
(conf.10.27; 筆者譯)
結語
奧古斯丁在《懺悔錄》中所呈現的生命旅程,亦是我們的生命旅程。雖然我們的故事不會與奧古斯丁一樣, 亦未必擁有他的神秘經驗,但他的生命旅程中有兩個重點是與我們相通的:第一,關於他與神的關係,是動態的(dynamic)、直接的(immediate)和親密的(intimate);第二,關於他看生命的終極,沒有別的, 只有歸回與神在愛裏的關係。此刻,筆者邀請你稍微安靜,留意一下奧古斯丁與神的關係旅程,對於你有甚麼啟迪?神在其中向你說甚麼?
註腳
[1] 奧古斯丁著,應楓譯:《懺悔錄》(台北:光啟,1987),124。
[2] 奧古斯丁著,周士良譯: 《懺悔錄》(台北:商務印書館,1998),163-164。
[3] 奧古斯丁著,應楓譯 :《懺悔錄》(台北:光啟,1987),157-158。
原載於《中宣通訊》第202期,2022年7-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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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靈修神學、實踐神學(教牧學)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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